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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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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瑾安走的時候,沈懷楠給他送了一盒子糕點。盛瑾安良心不安,“真的都給我呀!”

……

盛瑾安走的時候, 沈懷楠給他送了一盒子糕點。盛瑾安良心不安,“真的都給我呀!”

沈懷楠點頭,“上回見你喜歡吃, 我便跟邵衣提了一提,她感念你對我們的好,特意做了能久放的,叮囑我等你來了, 便把這盒糕點給你帶回去。”

盛瑾安良心更加不安了。這就好像你去做賊, 只偷了一點東西,主人家根本不會發現, 你自己心裏好受, 也不用對不起主人家。

好嘛,現在就好像被主人家發現了,但人家非但沒有怪你, 還把東西盛情相送,實在是讓小偷羞愧!

羞恥!

盛瑾安就低頭,“哎,哎。”

沈懷楠本來心中壓著千斤重的事情, 腦子裏面只有一根弦還在撐著, 見著盛瑾安這般,就松了一口氣,在一瞬間笑了出來,他道:“盛九兄,你快些提著回去吧, 免得天黑晚了, 路不好走。”

盛瑾安連忙提著食盒走了。沈懷楠目送他上了馬車, 馬車拐了個彎消失不見, 這才笑著回到屋子裏。

那千斤重的心事也隨之回來了。

他想,上輩子十皇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?

無論是他今日猜的荒唐事,還是剛剛盛瑾安告訴他那樁皇家秘辛,他都發現自己上輩子其實並不了解十皇子。

他以為兩個人互相坦誠沒有任何秘密,但這只是他自以為是的以為。

十皇子應該心裏有事。他沒說。

時至今日,其實十皇子說不說都不要緊。正如他之前所想的一般,誰沒有秘密呢?而且這種秘密,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都不知道的好。

盛瑾安應該也是怕他跟十皇子走的太近,導致將來被連累這才說的。

但是沈懷楠心中還是沒有輕松。他在想其他的事情。

當年,兩個人為了查十皇子生母的事情其實動作也不少。

使銀子去宮裏面打聽,賄賂老太監,去查十皇子生母的事情,這期間就斷斷續續的花了他們大概一年的時間。

兩個窮小子,又是沒權沒勢的,能查到老太監那裏去其實已經不錯了。

但是現在想來,沈懷楠便沒由來的覺得背後發寒。

假如說,十皇子其實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,那他為什麽還要裝作不知道一般,帶著他上跳下竄,查來查去。

他……他是想做什麽呢?

如果上輩子還看不清,那這輩子經歷了這麽多事情,年歲也大了,要是再看不清,也不用想著做大官。

沈懷楠就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,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。

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在他面前顯現出來——假如知道一個真相,還當做不知道一般去查,那便是為了掩飾自己知道這個真相。

從長平十一年相識,到長平十五年去世,他四年裏一直被蠻在鼓裏。

倒不是埋怨,而是懷疑的種子生了芽,他在這一瞬間不知道十皇子哪句話是真的你這話是假的。

他站起來,在屋子裏面背著手踱步,然後走出屋外,發現院子已經黑了,天上繁星點點,簇擁著月亮。

十皇子曾經對他說過,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,繁星卻多。他們將來做不了月亮,那就努力離月亮近些。

所以要努力啊。努力去活著,努力去往上面爬,為了自己也為了將來的家人。

每每這時候,沈懷楠便會升起千丈豪情,恨不得立刻做了高官。天下百姓給他做萬民傘,邵衣也能穿上誥命夫人的衣裳。

他們一起暢想將來,還想過陛下萬一給十皇子一個封地,那沈懷楠就帶著邵衣和周姨娘去封地上生活。

“有我一口吃的,就不能餓著你,懷楠啊,你放心,將來我們一定能夠輝煌。”

沈懷楠往往會重重點頭,仰頭看月亮,心情都會很好。

今天的月亮依舊很圓,沈懷楠卻開始懷疑十皇子說的話。

他自嘲笑了笑:“懷疑生出一絲,往日的好便全然不見了。”

他有些傷心,又有些自責。整個人倒是如墜崖底。

沈懷楠回到屋子裏面,躺在床上閉目養神。

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,只是第二天雞鳴之時他就醒了。

睜開眼睛,他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起床將那個木槿花的荷包收了起來。

他想,無論如何,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,他是不能再對十皇子坦誠相對了。

十皇子的事情馬虎不得,這關乎邵衣的命。

然後呆呆的坐在床頭發楞。

重新對一個人設防,其實最傷心的是自己。他不矯情,只是有些不適應。

曾經穿一條褲子睡一張床,晚上兩個饅頭一壺酒,再買一碟花生米,兩個人就能從天黑說到天亮。

但如今有了他設防的心思,到底做不到這樣了。

他和邵衣的命,都不能丟。萬事不能出一點差錯。只能先防著。

他嘆氣,剛要站起來,多晴就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。他昨晚太激動也沒有睡好,早早起來一直睜著眼睛,一會兒咧著嘴巴笑一會兒又起來偷偷的數銀子——想著怎麽養媳婦呢。

結果就聽見少爺起床的聲音。他本來想過來的,但是聽了一會兒又發現少爺回到了床上,便只等著。

聽了一會兒聲音,發現沒有聲響,但看天色不早了,也該要起床。這才端了水過來。

他伺候沈懷楠洗臉,穿衣,道:“您今日早上還送九姑娘嗎?”

沈懷楠點頭,“她今日去澹臺府,我送她過去。”

多晴就期期艾艾的道:“今日淑芬也要去買胭脂水粉,小的想陪她一起去。”

沈懷楠笑笑:“銀子夠嗎?”

多晴點頭:“夠的。”

他陪媳婦,哪裏還用少爺給他銀子的道理,道:“您盡管去吧,晚間回來,小的請林媽媽給你做肉菜。”

沈懷楠笑著道:“如今倒是要托你的福。”

多晴知道少爺在打趣他,臉紅了紅,“您就別笑話小的了。”

沈懷楠捏了個包子嚼,然後去看書,溫習了功課這才出門。他今日不想騎馬,見了折邵衣後,就央求道:“昨日沒睡好,就讓我坐坐馬車吧。”

今日姚黃不跟著一起去澹臺府,多晴也不在,於是馬車裏面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
折邵衣瞧著他臉色確實不太好,道:“待會兒你回去讀書,實在不行就趴在桌子上面睡,桑先生又不是別人,自來知道你的性子,只會心疼你晚上沒有睡好,不會責怪你的。”

沈懷楠點頭,死乞白賴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補覺,折邵衣好笑,“還說送我呢——這是送我嗎?還不如多睡一會兒!”

但兩人鮮少這樣親近,她還是挺樂意給他靠著的,她問,“昨日我給多晴的添置的東西你給他了嗎?”

沈懷楠點頭,閉著眼睛打哈欠,“給了。他說多謝你,等以後有機會了,就帶著未來妻子給你磕頭。”

折邵衣笑著道:“我等著。”

然後又問,“給盛九少爺的糕點送了嗎?”

沈懷楠點頭,無形中在她肩膀上蹭了蹭,“給啦——他還有些不好意思。”

折邵衣想起盛瑾安的性子就有些好笑,然後看一眼沈懷楠,“你真不吃醋呀?”

沈懷楠笑了,“要是換個人,我肯定不會這麽大方。”

但是盛瑾安不同。

折邵衣就有些感慨。這還是吃了年少沒人疼的虧。但凡別人對他們好一點,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面還是會掏心掏肺的對人家好。

懷楠就是這樣嘛。盛瑾安對他好,他就對盛瑾安不設防。

他這樣,帶的多晴也這樣。知道林家姑娘竟然對他這麽好,於是馬上就開始也忍不住對她好。

這樣的性子好是好,但也要碰上好人才是。

她是覺得自己性子涼薄些的,對比捐銀子給寺廟,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沈懷楠,她顯得冷情許多。

比如,沈懷楠經常給桑先生和文遠侯一眾人買東西,回報他們的恩情。但是她不。

即便嫡母對自己好,她也是只繡些東西送給嫡母,感激她,聽她的話,但不會如同沈懷楠一般,真心實意的做到面面俱到。

她微微嘆息一聲,沈懷楠聽了,還以為她怎麽了,想要擡起頭來,折邵衣就拍拍他的頭,不讓他動,“睡吧,睡吧,等到了澹臺府我叫你。”

沈懷楠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,定然會哭笑不得。

其實說起來,折邵衣一直對沈懷楠心存誤解。可能是因為小時候沈懷楠實在是太慘太弱小了,以至於後面沈懷楠做的每一件事情在她眼裏都是良善可憐的。

完完全全的好人,即便有些小手段,但那不影響他是個絕世善人。

沈懷楠覺得這般看他也不錯,所以從來沒有糾正過。

等到了澹臺府,他先下馬車,然後扶著折邵衣下馬車。澹臺府的小廝都習慣了。他笑著出來,“怎麽今日姚黃姐姐沒來?”

折邵衣點頭,“她今日有事情。”

小廝:“什麽事情呀?”

折邵衣便見小廝眼裏含有期待,她就笑著說,“姚黃有個未婚夫,他病了,姚黃便告假去看看。”

小廝瞬間臉上的笑意沒了。他整個人也沒了剛剛的精神氣,折邵衣瞧著好笑,覺得姚黃搶手的很。

多晴之前喜歡她,如今又多了一個人。不過,隔壁王二也不錯,嫁過去不吃虧。

她笑著跟沈懷楠分開,進澹臺府的時候,發現澹臺老大人正端著吃食擺出來。

今折邵衣趕緊坐過去,“我來我來——不過我也要吃一點。”

澹臺老大人:“在自家沒吃飽?”

折邵衣點頭。

平日裏是吃得飽的,但是昨天晚上廚房裏的婆子們出了事情,今日就少了些東西,只送了兩個包子過來。

想起這事情,折邵衣這一陣唏噓。

昨晚上七姐姐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錯了,於是再次絕食。

——這已經是她這陣子反反覆覆第三次絕食了。

第一次絕食是不願意嫁出京都。但是婚姻大事哪裏由得了她自己做主,於是不管她是絕食還是一哭二鬧三上吊,嫡母都不理會。

剛開始還會給她分析即便是嫁在京都可能也不會永遠留在京都,嫁在別的地方也有可能女兒來京都,方方面面給她分析到了,好話歹話說盡,這才有了一些效果,七姐姐開始吃飯了。

但她還是沒點頭。這實在是讓嫡母頭疼不已,對方也不是非要七姐姐不可的,要不是托了曲陵侯夫人的面子,可能還搭不上話。

結果一拖再拖,只說再想想,曲陵侯夫人都快不樂意了。要不是實在跟嫡母好,她是要發脾氣的。

這事情宜早不宜遲。好在兩地離得遠,你寫信晚幾天還可以解釋,要是在京都,誰還不了解誰?只一兩天的功夫就要回話的。

於是嫡母就急了,曲陵侯夫人再次催促的時候,她咬咬牙,直接把這件事情給定了。這可遭了,本來七姐姐就有松口的意向,但是這般一來,又讓她心裏有氣,便再次絕食。

折邵衣聽說的時候都懵了。她在這時候其實有一點搞不懂七姐姐到底想要什麽。

她只能去勸。

嫡母嘆氣,“這個孽障,若不是我肚子裏面生出來的,我都懶得管,只在一旁看笑話便好。”

正因為是自己生出來的,打死又舍不得,就讓別人看了笑話。

她心累極了,看著折邵衣就尤為舒坦,“你們姊妹九個人,就你是最省心的。”

折邵衣聽了都覺得嫡母不容易。好在七姐姐最後還是點了頭。

誰知道這才沒幾天,昨兒個晚上又開始鬧了起來。

鬧得一把火要燒廚房,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,但是鬧了一晚上,廚娘們都被趕了出去沒有在廚房裏面,哪裏能做的出早膳。

最後匆匆忙忙做出來一些包子。她因為要趕著來澹臺府讀書沒有去打聽,但心裏面還是存著事情的。

這鬧得也太大了。不過這種家裏的事情她也不能跟澹臺老大人說,只笑著道:“在家裏沒味口,以為不餓,誰知見了您這早膳就餓了。”

誇人的話誰都愛聽,澹臺思正也不去揭穿她說謊話,只道:“我再去下碗面。”

折邵衣哎了一聲。澹臺老夫人笑瞇瞇的,“怎麽懷楠沒進來?”

折邵衣:“您也知道,他還要去桑先生那裏讀書的。”

她吃了一個餃子,擡頭問,“先生,咱們今日做什麽?”

澹臺老夫人卻笑盈盈的道:“今日不做什麽。今日我們去城門口。”

折邵衣剛開始還不明白,然後頓了頓,就睜大了雙眼,“是不是寧安公主的棺木回京都了?”

澹臺老夫人點頭。

其實早就該到了,但是京都放出不和親的話,大金使者便停了幾天,還是陛下親自下了命令讓他們即刻進京,還派了兵馬去接,這才開始往京都來。

不過一來一回還是花費了不少時間,所以這時候才到。

澹臺府早就得了消息,今日澹臺思正和澹臺老夫人都要去城門口迎人。

折邵衣激動極了,她雖然跟笑笑公主從未見過,但因為這些時日聽的事情跟她有關,所以早就對她熟悉。她快速的把一口包子咽下去,“先生,咱們什麽時候走?”

澹臺老夫人放下碗筷,拿出帕子擦擦嘴:“待會兒,不著急。”

她道:“今日陛下肯定也是要帶著百官去迎的。”

折邵衣:“這麽大的事情,我之前倒是不曾聽說過。”

澹臺老夫人就道,“陛下一直壓著沒人讓人說。”

雖然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,但是他確確實實只想帶著百官去迎,而不讓百姓們都討論這事情。

澹臺老夫人靜默了一瞬,道:“可能……可能是他不想讓京都的百姓都先去說他死去的女兒要回家了。”

恐驚擾亡魂。

但他也不想自己的女兒默默無聞地回到京都,所以要帶著百官去迎。

折邵衣仔細想了想,也明白這個道理。她說,“無論陛下怎麽想,笑笑公主肯定高興在她之後沒有姐妹再和親了。”

澹臺老夫人起來,“這樣挺好的,這樣好的事,應該早早就成的。”

她拍了拍折邵衣的手,“陪著我走一走,待會兒就出門。”

散步的時候,折邵衣明顯能感覺到澹臺先生的心算不得高興。

她便在心中嘆息一聲。

先生這種心情該跟近鄉情怯一般。

她跟笑笑公主也有十年沒有見了。當然,就算是今日去見,見到的也只是棺木,而不是她那個人。

等到時辰到了,管家準備好馬車,她陪著澹臺老大人和老夫人一起去城門口,這才發現城門口已經封了。

折邵衣本以為她們可以去前面,但是澹臺老大人卻搖了搖頭,“只在這裏守著吧……前頭,前頭便不要去了。”

澹臺老夫人也點頭,“就在這裏迎一迎,笑笑可以看見的。”

折邵衣便馬上明白了。前頭百官都在,皇帝也在,待會兒又要跪拜,又要跟其他人打招呼。不過這倒不是主要的,而是陛下肯定讓禮部也準備了聲勢浩大的典祭。

這是為了讓天下人都記得笑笑公主,但是對於澹臺老大人和老夫人來說,這種典祭沒有任何意義,他們也不願意湊在前面。

澹臺老大人道:“等到她的棺材入了墳墓,我們再去給她送些她小時候愛吃的吃食。”

“我的手藝好,以前在宮裏的時候,笑笑還喜歡吃我做的飯……”

那時候她總會笑著說,“等我長大了,也要找一個跟您一樣的夫婿,會做飯,會給我買吃的。”

陛下就在旁邊笑,“小小年紀沒羞沒臊,還沒長大倒是想夫婿了……”

當時說的時候,只道是平常,如今回想,發現夫婿兩個字,在她要和親出嫁的時候,誰也說不出口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早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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